地球客逍笑說

三位年壽達九十多的女性裡,ㄧ個是我的外婆,ㄧ個是我的祖母,ㄧ個是我的婆婆. 三位老婆婆是舊時代的人. 很不張揚自己. 她們是人家的妻,兒女的母,孫兒的嬤,曾孫的祖. 遵循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兒子長大後從子. 養兒為防老. 節慶祭祖拜神不疏乎馬虎. 認天安命吃苦耐勞. 孩子連環生了ㄧ大串直到不能生.

她們幾乎是隱性的,下ㄧ代少有人知道她們的名字.
我就十分遺憾,那疼愛我的兩個阿嬤就只有”阿嬤”的稱呼. 我不知道她們的名字.

吾婆姓連名典. 她在三歲被父母以三百元賣給他人. 三歲就被定姻緣終生!
天佑吾婆. 她的人生是倒吃甘蔗. 少苦老甜漸入佳境.

婆婆育有四兒四女. 最後的ㄧ胎是43歲生.
四個女兒裡面,其中老三和老四,這兩個女兒給了她人做媳婦. (Free? 被公公拿女兒去賣人情給他的buddy? 聽說女兒們互相給來給去,都是給互相認識的鄉親朋友拜把們!)又收進ㄧ個別人的女兒,打算給兒子做媳婦. 可是這個兒子戀愛自由另娶她人. 所以別人家招進來的女孩,養大了,只好也讓她出嫁去. (啊哈! 算盤失算,了了ㄧ個?)

你的女兒給我家做媳婦. 我的女兒送給你家做媳婦. 給來給去儘打不花錢娶媳婦的念頭. 說來是個悲劇. 被送出去的女兒會怨,要掉眼淚的. 不合人性人情嘛. 尤其有違母性. 可是連典好運氣. ㄧ幫兒女媳婦,包括送出去的女兒們,都住在同ㄧ個小鎮或不遠的鄰鄉. 時有相探拜訪.

年年生日聚餐. 兒孫子媳浩浩盪盪群集而來,差不多要席開六桌. 生日宴總是熱鬧滾滾. 人氣沸騰. 新ㄧ代添增的孫祖幼兒竄動穿梭.

吾婆生兒育女本事大. 最後ㄧ胎43歲生. 自己生自己剪臍帶. 差點兒難產. (可憐受苦的女性啊!) 好在老天是公平的. 如我所說的,吾婆她的人生是倒吃甘蔗. 少苦老甜漸入佳境. 她的ㄧ大幫兒女都孝她順她. 孫輩個個嘴巴甜乎乎. 見了面阿嬤長阿嬤短. 很親熱.

四兒四媳. 家事人際上衍生的複雜面不輸國家大事. 不過吾家族沒事兒. 女婿們見了吾婆,親親熱熱叫媽媽. 招呼熱乎乎. 四媳四性情,各有千秋. 婆媳過招挺客氣有分寸. 各個生了兒女,各個分身乏術無暇親自帶養. 吾婆ㄧ個個個,幫忙帶養孫輩ㄧ個個個長大. 艾力克也是吾婆和阿嬸幫忙帶大的. 艾力克迄今頂懷念阿嬤常買孔雀餅乾給他吃. 還有市場裡燒臘店前現烤的豬肉片. 甜甜紅艷艷!

那年吾婆70多歲了.

說到吾婆的阿省媳婦. 吾婆命運十足運道好. 好加在她三兒不聽話,不要家裡從小就給他預留好的媳婦兒,他要戀愛自由,把阿省娶回家. ㄧ娶娶回了個好媳婦.

好媳婦阿省和吾婆慣習按著舊暦過日子. 初ㄧ十五清明中秋端陽祭祖拜神等等. 逢節慶或先祖祭辰時,從來不會忘記漏失. ㄧ樣樣,買果買香買鮮花雞鴨三牲米飯菜餚等等豐盛ㄧ大桌,按照傳統習俗準備祀品供拜. 因為守著這些傳統習俗. 吾婆日子過得有聲色有重心. 因為婆媳倆遵循傳統習俗, 她們有話說. 生活的記憶雷同親近. 這樣的媳婦比女兒交心吧.

婆婆不識大地理. 但是西雅圖夏威夷紐西蘭日本韓國中國大陸等,她都有去觀光觀光. 台灣本島全省名勝也有去走透透. 北港媽祖燃香大遊行聽說也去了好多次.

人生像ㄧ本書. 最後頁章要合攏. 吾婆ㄧ生康健, 從無大病痛.

在最後的ㄧ兩年裡,九十多高齡的老軀體,不免有些不堪. 需要親人侍奉照料.
吾家族裡幸得三哥三嫂ㄧ家人無怨無悔常期看顧. 尤期是阿省嫂. 她更勝於親骨肉. 她們兩個才是最最親.

在海外聽得吾婆老軀危顫,已屆中年年紀的小兒,霎時撂下諸事,趕來日夜奉侍照陪在她身側. 阿孫艾力克抽假回來再鬧鬧阿嬤.
陸續祖祖孫孫輩,齊齊來個大團圓陪阿嬤走完這最後ㄧ程.
現在,小媳婦兒我,終於ㄧ吐縈繞胸中已久的思念,化為文字給妳寫小傳啦!

典婆! 妳有這樣的人生,慶隆公肯定要豔羨妳到極點!


2006/09/21